【正序相厮|15:00】晨光-Pupina

上一棒： @鸦子

下一棒： @祐辰

本文所涉天文知识请勿用作学术探讨

自地球与千兆恩多拉一战中雷杰多重现于世后，关于杰斯提斯和高斯两位战士身世情谊的八卦讨论在银河系沸沸扬扬地传了起来。

虽然杰斯提斯向来对智慧生命们的八卦生活不感兴趣，但是当她以藤原树理的模样，想向正在辩论“杰高从小同吃同睡一同修炼必定情投意合”VS“杰高从小理念不合必定不打不相识”的两位路人询问一名在逃宇宙犯的踪迹却屡次打断失败后，他不得不屈服于两位小镇居民的想象力之丰富，及时地表示告辞。

日暮将至，天狼星不声不响地落在地平线上，灰蓝晕光亲吻大地，把整个小镇照得缱绻入眠。

虽然罗恰星远不能定义为一个和平的行星，连年内战不断，两年前才在民众抗议声中签订止战协议，但是拉普镇背靠四面山体，未受战火殃及，是这颗星球上难得的一片净土，镇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活得安逸自在。

看起来至少今天无法从居民这里问到可用的踪迹信息。

杰斯提斯这样想着，隐匿气息，纵身跃上小镇最高的塔楼天台，瞳孔围上一圈炽热光环，一张透明的感知网随即悬浮在半空中，随着她下落的手掌平铺在寂静的小镇上。

这是高斯当年教杰斯提斯的技能，若犯人想要今晚出逃，就会被施技者察觉到。

现在，杰斯提斯只需要守株待兔，她抱臂靠在塔楼石壁上，抬头望着夜空，太阳距此不过8.6光年，在罗恰星的夜空中是非常明亮的一颗星星。

杰斯提斯望着太阳，身体进入小憩状态，放任部分思绪遨游。

不知道朱兰建设顺利吗？卡欧斯还安分吗？他在干什么呢？

他会不会也在朱兰的夜晚里看向天狼星呢？

这个奇怪的念头让杰斯提斯倏然清醒，他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明明按标准时间概念来讲也没有太久不见。

一转眼他们已相识一万四千年，可见面的时间却是百不足一，弥足珍贵。

他回想起，和高斯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说起来算是段很糗的经历。

一万四千年前，德拉西翁宣布闭关，给杰斯提斯安排了100年的宇宙游行任务，高斯作为领航者。

在那之前，杰斯提斯的生活基本在德拉西翁神袛度过，偶尔的短途历练任务皆由葛洛卡护送，因此杰斯提斯从未和任何智慧生命同行，也从未见过高斯。

少年人难免对未知的新鲜冒险有强烈的好奇心，杰斯提斯也不例外，那天他满怀期待，早早等候在约定的星球。

艾芝星，草帽星系M104的边缘矮行星，方圆10光年内不存在生命迹象，一般作为长途星际间的停靠港使用，但是因为地处偏远，脚下是无人问津的荒凉景观，可头顶是熠熠生辉的繁星云团。

杰斯提斯不由得开始幻想之后的旅程，以及这位神秘的领航者老师，会是一个怎样博学多识的宇宙浪客。

于是不想给未曾谋面的老师留下轻浮印象的杰斯提斯，板正地站在灰蒙的土地上，虽然很快杰斯提斯就会明白这种担忧纯属多虑。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了，他开始在星球上来回踱步，朝四面八方观望，却也未察觉到有任何生命体要到来的迹象，这个地方静得只有陨石飞过的破风声。

杰斯提斯百无聊赖地反复查看坐标定位和任务信息，却发现脚下和周围的星体正在剧烈震动。

不是单个中子星上发生的星震，边缘行星被如此强烈波及的概率微乎其微，灰尘和气体看似错乱却有序地飞向固定的方向，杰斯提斯大脑飞速运转，身体本能地飞向星屑相悖的方向，企图跳出这个古怪的引力圈，却被第二波更强的引力能量无情地拉回，这道能量霸道到杰斯提斯甚至无法抽身保持距离，只能随着四周的陨石卷向未知的方向。

这样强劲的引力只有可能来自巨大恒星，甚至是星系中心。

但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颗轨道稳定拖家带口的巨大恒星，更别提更加庞大的星系？

不对，是有可能的，杰斯提斯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答案：星系碰撞！

两大星系相互碰撞，撞击区域的内部结构受到剧烈破坏，边缘星体可能在引力系统的重构下被大型星系的某一恒星吞噬为燃料。

杰斯提斯奋力躲避重力乱流下的陨石彗星，却听到厚重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惊出一身冷汗。

艾芝星，正疾速朝他的方向驶来。

而杰斯提斯的极限活动范围完全无法躲避一颗半径上万千米行星的撞击。

难道期待已久的任务就要出师未捷停在这里吗？杰斯提斯非常不甘心，他转身望向那颗不断逼近的星球，一刻钟前他还站在上面向往着之后的旅程，但是很显然宇宙给他的见面礼太过厚重，现在，他将浑身力量汇聚在双拳之中，若能击碎即将撞到他的那部分便能有一线生机。

杰斯提斯看准距离时机，一拳击向艾芝星外壳，碰撞而出的碎块朝四方炸裂，耀眼的白光火焰滚滚而来，他完全睁不开眼睛，甚至未能看清是否成功击碎，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他也没有被爆炸推向混乱的引力轨道，他好像…正被一种温暖的力量包裹着。

耳边不再是乱石翻滚的这乱声响，反而是平静的缓缓风声，杰斯提斯睁开眼，他已经脱离了引力圈，眼前是稳定的太空图景。

身后有人握住他渗出光粒子的拳头，指尖触感冰凉，闪着蓝色的治疗光束，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应该是那位领航者老师吧，杰斯提斯失落地想，老师一定看到了他刚才的窘样，他有些局促地憋红了小半张脸，不敢抬头，刚才乱七八糟的应对肯定会让老师失望的。

“找了你好久，没想到杰斯提斯在那里练拳啊。”一个温润干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欸？”杰斯提斯一时没反应过来，却感觉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他回头看向身后，高大的蓝色奥特曼低头看向他，眼眸中是无法言喻的柔和温良。

虽然一万七千岁和两万岁听起来相差不大，但是三千岁和六千岁可完全不同。杰斯提斯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他三千年建立的生命逻辑里，只有德拉西翁，罪犯，受害者，和普通生命体。

而眼前的这个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范畴，他眼里有杰斯提斯看不懂的光芒，直到很多年后杰斯提斯才看明白，高斯见证的所有或善或恶的生命故事，都历经岁月的沉淀落在他的灵魂里，汇聚成他对这个宇宙浓浓的深情。

恍惚间他们已经降落在一颗流浪行星上。

“刚忙着看你的伤势，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高斯，很荣幸成为杰斯提斯这次旅行的伙伴。”高斯半蹲下，笑着轻声补充说，“兼导游。”

“非常抱歉，没能遵守约定与您见面。”杰斯提斯还是觉得有些失礼。

“不要拘束，也不要放在心上，没有注意到星系碰撞的到来就定下了这个地点也是我的疏忽，”高斯拍了拍杰斯提斯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休息，开始转移话题，”况且杰斯提斯真的很厉害啊，我以前被卷进恒星引力圈时，手忙脚乱地连陨石都不会躲，最后还被吸进了恒星里面。”

“那后来呢？恒星里面是什么样的？”杰斯提斯听得投入，眼睛发亮地问道，原先的失落一扫而空。

“如果杰斯提斯想去的话，等你体力恢复之后，我们找颗恒星进去试试。以后如果需要长期呆在宇宙里，恒星会是非常重要的能量补给站。”高斯科普道。

“高斯一直一个人呆在宇宙里吗？”杰斯提斯抬头望着高斯。

高斯眼灯颤了颤，手抵在下颌思索了片刻，轻笑着说：“也不算是一个人吧，我醒来的时候就漂在宇宙里，有天落在一颗鸟类怪兽群居的星球上，从它们那里学会了飞行，告别了那群鸟类之后，我去到了千奇百怪的星球，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宇宙生命，也学会了很多能力，用能力反哺给需要帮助的良善生命，这是我想要一生去践行的事情。”

听罢，杰斯提斯选择打消了邀请高斯来德拉西翁神袛的想法，他原先一直有个疑惑，生命存在之处，罪恶便开始滋生，那么他为之奋斗的最终意义在于什么呢？他望着高斯的眼眸，便有了答案，是为了那些坚守善良的生命，他拼死也要和这些罪恶不公斗上一斗。

杰斯提斯将没有受伤的手掌搭在高斯正为他疗伤的手背上。

他的手还太小，却炙热非常。

高斯望向他，他从见到杰斯提斯的那一刻开始，便从未怀疑他会成为出色的战士。他握住杰斯提斯的手，伸向远处的天空，“看那，杰斯提斯！”

遭受碰撞的草帽星系，并未消失，而是扬起斑斓的巨大星弧，像是草帽围上了一圈长长的风带，那些被推散的星体，缓慢地朝着星系中心靠近。即便遭受创击，它们也终将汇聚成全新的草帽星系。

高斯和杰斯提斯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后来的故事，便是长久的分兵作战。

杰斯提斯忙于圣德罗斯叛乱的那段时间，出于自责和愤怒，杰斯提斯固执地不允许高斯来帮忙，他们有近两百年未曾见面。期间高斯向杰斯提斯传来过安慰的信息，他说：你的坚持保住了那些善良的圣德罗斯人两千年的人生。

可那些被穷凶极恶的圣德罗斯残忍杀害流离失所的宇宙居民，又凭什么因为他天真的怜悯要遭此罪孽？杰斯提斯想不明白，即便亲手将最后一只圣德罗斯毁灭在地球上，他也依旧无法原谅自己。那天从地球离开后，高斯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跟了很久，杰斯提斯也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后来他跟着他走到银心边际，炽烈的火光晃得他们都睁不开眼，杰斯提斯骤然转身，狠狠地抱住高斯，他并没有哭，而是用双手死死地拢住高斯的肩胛骨。

他对这个宇宙的信任和留念只剩这么一点了。

于是第二次接到德拉西翁派来的重置任务后，杰斯提斯早早地来到了地球，他很清楚和高斯一战不可避免，但是若退让便会使高斯重蹈覆辙经受如他这般延续至今的痛苦，他宁愿亲自当这个恶人。可当他看见人类女孩不惜生命也要救下那条小狗，怪兽们殊死与葛洛卡战斗时，杰斯提斯还是动摇了，他最初为了那些善良的人们而坚持抗争到如今，既然如此便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遭受灭顶之灾。他又一次选择了抗命，主教冒着火舌的炮孔，对准他闪着红光的计时器，却被一道闪光轰退，那双温暖的手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拳头，杰斯提斯这两百年第一次感觉到高兴，死而无憾。

越回忆越清醒，杰斯提斯心里刺挠得发痒，如果这次任务能尽早结束一定要去见高斯一面。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他虔诚的心愿，感知网有了异动，小镇东南角，有个他熟悉的面孔打开了窗户。

天还未亮，杰斯提斯从塔楼石壁上一跃而下，俯冲向那栋房子，这位不太走运的逃犯正好开门撞见了杰斯提斯，他慌张地关上房门往里躲。

杰斯提斯穿墙而入，实木柜台和茶几都堆积了厚厚的灰尘，窗台上摆放着许多空花盆，墙上泛黄的便签上只能辨认出“浇水记录”四个字，看起来这栋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杰斯提斯往屋子深处走去，皮靴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地响声，进来前他事先把整栋房子的门窗用念力封死了，那人不可能逃走。

杰斯提斯走上阁楼的时候，那人正试图砸开门窗，罗恰星人特有的长尾巴因为恐惧胡乱地朝杰斯提斯鞭来，却被杰斯提斯轻松地定住。

“罗恰星人，莱姆顿，五年前因为私制售卖大量土地毒性药剂，导致6颗行星生态遭受不可逆的毁灭性破坏，判处866年有期徒刑，于五日前越狱出逃，刑期增至914年。”杰斯提斯一字一句地念出判决结果，给莱姆顿拷上记忆金属手铐后将他带出了小屋。

天微微泛起白肚皮，小镇还在浅眠中。

宇宙监狱的押运车已经在拉普镇的北山顶待命，葛洛卡会将犯人送往宇宙监狱进行自动交接，杰斯提斯只需将莱姆顿押入车内就意味着任务完成。

“杰斯提斯，能否帮我个忙，在我母亲的墓前放束花？”莱姆顿颤颤巍巍地跪下央求，眼睛泛着泪光，那条尾巴又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我这次回来才知道，三年前她不知道我入狱了，太久没能收到我的消息，就跑到小镇外面寻我，结果内战的突袭空投把她炸死了…”

杰斯提斯没作声，按照罗恰星人的寿命，这个人这辈子都会在监狱里度过，但根据规定这类请求是不能理睬的，存在犯人对外传讯的潜在风险，于是杰斯提斯面无表情地单手将莱姆顿从地上提起来，朝北山顶飞去。

莱姆顿自认无望，五官皱成一团，掩面哭泣。

他蜷缩在押运牢房的角落，在大门被关上的前一刻，却听到杰斯提斯朝他说：“她喜欢什么花？”